第22章 相知 二
2.
穆菁成已经在法国呆了十天，谈判并不顺利，甚至在一段时间里陷入僵局。
法国人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随和，那么浪漫！他们对于合同条款中的锱铢必较和苛刻甚至比德国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穆菁成已经厌倦了这种令人意志力下降和动摇信仰的晨昏颠倒的车轮谈判。他果断要求暂停谈判，他想偶尔的放空思想并不代表对工作的懈怠。
穆菁成拒绝了孙浩以及随行人员陪同的好意，一个人漫步在香榭丽舍大街的迷人街道上。
在波光闪烁的塞纳河边，在清幽恬静的林荫道中，穆菁成沐浴在一片懒散闲适的时光里。他在街角一处安静的咖啡屋里轻酌着浓香而醇厚的黑咖啡，整个身心都沉醉在若隐若现的香根鸢尾的醉人芳香里。
他不愿意想工作上的事了，他尽量放空思想，不经意地欣赏着周围如诗如画的风景。殊不知，他早已浑然天成的融入在此刻的景色里。笼罩在金色夕阳里的墨绿色咖啡馆，雕花铜门、木质长椅，手持玉白色咖啡杯着一件烟紫色麻质宽松衬衫的优雅男人。他俊朗的侧脸、高挺的鼻梁、黝黑的眉毛、深邃的眼眸，这一系列未经加工修饰的排列组合，构成了一副如童话般唯美浪漫的图画。
在戴高乐广场附近的著名商业街，穆菁成被热情的法国姑娘拉进了香得令人喘不过气来的香水店。穆菁成受不了这般香溢泛滥的场所，摆摆手便要离开。可那位法国姑娘竟然用流利的中文对他讲了句话，“先生，您不想送给心仪的姑娘一瓶香水吗？我可以给您推荐一款恋爱必胜神器！”
“恋爱必胜神器？”穆菁成突然精神一振。
促销小姐乘胜追击，“当然，就是Chanel的这款水晶恋绿意淡香水，百分之百能打动您爱慕的姑娘。您可以闻一下它的香味，它的味道是内敛的，但同时又蕴含着强烈的令人精神愉悦的清新活力。它既拥有木兰花的甜蜜和橙花的明亮奔放，同时还具有鸢尾和佛手柑的淡雅氛围。用了这款香水，就如同沐浴在绿色的大森林中。特别是在明月高悬的月圆之夜，如果您心中的女孩儿用了这款香水，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爱上您的！”
这位法国小姐的的忽悠能力，如同她讲中文的水平一样高超。穆菁成被打动了，特别是在她说出“明月高悬”四个字的时候，穆菁成已经彻底失去了免疫能力，乖乖地掏钱付账。
穆菁成手拿精致纸袋，表情欣喜地走出了香水店，他的心中不知何时已泛起了浓的化不开的甜蜜涟漪。他像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一样在风中奔跑，有细细的挟裹着塞纳河潮湿水汽的香风拂过他的脸颊。远处流光溢彩的凯旋门旁，一对对热恋中的情侣在忘情拥吻。月色正好，他好像看到了明亮的月光下明月明亮而害羞的眼眸。
第二天早上的穆菁成突然精神焕发，因为他昨夜睡得如此安然。他甚至在他的床上洒了几滴神奇的香水，那种味道有些像明月的味道，淡淡的、隽永的、甜蜜的、清新的。
慢悠悠地吃过早饭，孙浩对穆菁成讲，“穆总，谈判还继续吗？法国代表已经催了两次了。”
穆菁成依然不疾不徐，“孙浩，你有没有在塞纳河边散过步，那里的风景很美，不如我们等会去那儿转转！”
“穆总，谈判......”
“嘘！今天不谈工作。”
孙浩和穆菁成在气候适宜的巴黎街头闲逛。起初孙浩还有些忧心忡忡，他担心这次的合作如果谈不拢，他们就可能无功而返。这次的合作项目，老董事长是对穆总寄予厚望的，如果没有谈成？......
后来，孙浩受到穆菁成的影响，索性什么都不想了。他们躺在塞纳河边碧绿无垠的柔软草坪上看蓝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纯净天空，看天空中呼啸而过的白色鸽群，看穿着吊带裙、曲线玲珑、眉目含情的法国美妞。
他们吃细腻醇厚的法国大餐，喝香浓馥郁的法式咖啡，饮清爽甘冽的法国冰葡萄酒。他们在高级百货店采购价格不菲的包包和鞋子。因为穆菁成的建议，孙浩也给他女朋友买了一款香水，只不过不是那款“恋爱必胜神器”，而是另外一款被促销小姐称为“恋爱至尊”的味道同样迷人的Chanel的柔情邂逅香水。穆菁成不希望明月和别人用一样的香水，他希望明月永远是独一无二的！
第三天早晨，法国人突然沉不住气了。法国代表无可奈何地把穆菁成重新请回谈判桌上，“亲爱的穆，我们同意了，不再增加那1%的分成比例，马上签合同吧！”
孙浩真是服了穆菁成了，他完全没料到是这种结局，因为法国代表前一天还表现出的势不可挡的决绝在他看来就像是瓜熟蒂落、阴天下雨一般不可更改。
可穆菁成却让法国代表让步了，他沉稳的个性和运筹帷幄的布局，使他很清楚地确定，不能助长法国合作伙伴的嚣张气焰。为了双方能够长期友好地合作下去，双方既得的利益不可能偏颇太大。他只是想让法方代表明白一个道理，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只有抱着双方共赢的思想才可能掌握事物发展的主动权。
签完合同，此行的目的顺利完成。穆菁成婉拒了法方代表邀请他们去法国南部葡萄园观光的提议，迅速起程回国。
鲜花和掌声以及股东会的赞誉并没有对穆菁成造成任何心理影响，他只是在回国的第一天就碰上了严玲珑的盛情邀约而显得有些心思怅惘。
他其实今天晚上特别想约明月，因为今天是阴历十五，的确会是一个月圆之夜，他很想试试那款“恋爱必胜神器”是不是真得很神奇。
可玲珑一直在他的办公室里呆着不走，她说他不介意穆菁成先处理公务，她愿意等。她欣喜的摆弄着穆菁成送给她的最新款的粉紫色真皮小包，这是她最喜欢的颜色，也是她最喜欢的款式，她心想只有菁成哥才是最懂她的人。
暮色四合，夜色纷杂，一轮巨大而明亮的圆月高悬天宇。穆菁成站在窗边仰望苍穹，他的心里突然莫名涌出一股脉脉温情。明月她，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在默默地欣赏这如水的月色。
此时的明月，正在耐心地辅导宋飞扬功课，今天的作业有点难，宋飞扬有些急躁。明月用柔和的语气不紧不慢的讲给宋飞扬听，直到他完全弄明白为止。
时针已经渐渐指向九点，魏大妈有些歉意地对明月讲，“今天你多做了一个小时，明天你可以晚些再来。”明月笑了笑，“没关系的，我也没什么事，明天我会准时来的。”
魏大妈在心里已经越来越接受明月。在她看来，现在的年轻人大多浮躁，像明月这般恬静平和的人已然不多。
穆菁成终于和玲珑一起去吃了晚饭，饭桌上，穆菁成含蓄而充满暗示的言语，使玲珑突然心生怨气。
菁成哥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明明知道我喜欢他的，可他竟然一次又一次地拒绝我。不行，我是不会放弃的，此生除了菁成哥，我谁都不嫁！
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穆菁成送走了严玲珑，独自坐在公寓门口的花坛旁。这是一个环境清幽的高档小区，为了工作方便，穆菁成在去年买下的。周围不断氤氲着青草与鲜花混合的芳香，巨大的假山上有细密的水流在月色下发散出银色的光芒，缓缓流淌的湖水在高大垂杨柳的绿丝绦中闪闪烁烁。
明月同样也没有回宿舍，她在小区的石凳上缓缓坐下。此时正是一天中最凉爽的时刻，如水的月色温柔的包裹着明月单薄的身躯，她的小脸儿很平静，她的心情也很平静。她甚至希望此刻时间能够静止，她希望自己就像一棵大树一样在这难得的平静中静静伫立。
手机铃声突然打破了此刻的宁静。其实穆菁成给明月打电话的时候，也有一丝担心，担心会打扰到她休息。可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很想听听明月的声音，就在此刻，就在月色笼罩下的沉沉夜色中。
是穆大哥的电话，明月的心情不再平静，可声音却尽量控制着不受波动，“喂，穆大哥！”
“是我。”穆菁成心中猛然一暖。“明月，我刚从法国出差回来，今天上午到的北京，......我给你带了礼物，明天晚上你有空吗？一起吃饭好吗？”
“......穆大哥，谢谢你！可是我最近，都没有时间。”
“你在忙什么呢？你们公司，不会这么忙吧！”
“不是公司的事，是我自己的事情，......有些私事需要处理。”其实明月的心里已经开始波涛汹涌，她害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便找个理由迅速挂断电话，“穆大哥，很晚了，我有点儿困，我们改天再聊。”
手机被挂断的那一刻，明月的心中竟然隐隐作痛。
不能再对穆大哥抱有任何非分之想了，不能！自己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小保姆，而穆大哥，他是商界精英，前途无量！他的经历、他的家世、他的事业、他的圈子，都不是自已可以随便融进去的。他和那个锦衣玉食的玲珑小姐，显然才是一对儿。
我和他，就是两条永远也不可能交叉的平行线。虽然我们共同沐浴在一片阳光下，但他有他的轨道，我有我的小路。他的轨道是跑火车的，是高铁或许是动车；而我的小路上，只能勉强骑骑自行车。
既然注定不能在一起，那何必要去多了解！
越了解，越敬畏！越了解，越惶恐！
穆菁成的心中有失落的情绪悄悄弥漫。为什么？为什么明月的声音听起来如此冷漠！两个人之间就像横跨着一条深不可测的鸿沟，难以逾越。
“有些私事需要处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明月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为了避嫌，她不愿意和自己过多接触？
不，不可能！明月不可能喜欢别人，自己这么优秀，她没有理由不心生爱慕！可她今天的态度，难道是欲擒故纵？可明月她，她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啊！她是那么心思单纯，那么毫无心机的一个人，她怎么会想出如此策略。莫非是邢影，邢影帮她出的主意......
穆菁成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再一次体会失眠的滋味。白色的月光透过薄薄的丝质窗帘，一览无余地倾泻在客厅光洁而雅致的褐色木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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