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相望 四
4.
一个月很快又过去了，已经进入到一年当中最热的月份，北京城的暑期酷热难当。明月感叹着时间都去哪儿了，怎么自己从来都觉得时间珍贵，可是总也把握不住时间的节奏！明月总觉的自己有很多事情要做，可是又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就这样，一分一秒的时间积聚成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河，挟裹着明月在时而混沌时而清澈的河水中沉浮。有时她会突生惊恐，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埋没在时光的长河里了吗？
明月有些想大花了，前几天和妈妈通电话，妈妈告诉明月，大花已经做母亲了。是的，大花现在很幸福，因为它有了可爱的宝宝，有了一个家。
明月又想起了鸡蛋，那个一身雪白，带着蓝色帽子，拨弄着小红皮球的鸡蛋。虽然只见过一次面，但明月却印象深刻。只是转瞬间鸡蛋就迅速变形，长高，变幻出一张穆菁成的脸。
怎么回事？干嘛想起他来了！明月使劲晃了晃脑袋。他已经快一个月没和自己联系。也许，他只是一名匆匆过客，突兀地来，又突兀地走，不带走一丝留恋。
穆菁成办公室，从上午开始到现在，人群一直川流不息。
开会、布置新的工作、研究上半年的业绩报表、暑期旅游热点回馈......，穆菁成忙的连午饭都没有吃。下午两点多，孙浩见缝插针地强行塞到他嘴里一个很难吃的三明治。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冷淡而决绝地让孙浩重新去买，他硬生生的把那只有点甜、有点酸、又有点苦的三明治强行咽了下去。
他只不过去国外出差将近一个月，收购了美国洛杉矶的一家小型旅游公司，谈了两个合作项目，签了三份协议书，昨天傍晚才回到北京。
在美国的时候，穆菁成感觉自己就像是个陀螺，他被时间那个结实的绳子一直抽打着不停旋转，他感觉身体很累，同时心里也有一种叫思念的东西在疯长。他想北京了，他想鸡蛋了，他想吃炸酱面了，他想......
“穆总，已经快六点了，您歇一会吧！”孙浩适时地端给穆菁成一杯清茶。
正好口渴了，穆菁成站了起来，端起茶杯走到窗前。一轮巨大的夕阳正在无边的天幕中缓缓滑落，一片橙色的光芒氤氲在穆菁成身上，使他看起来就像一尊厚重的雕塑。
“孙浩，晚上还有什么安排吗？”
“穆总，今天晚上八点，‘奇世旅行社’的孙娇娇孙总请您吃饭。吃饭的目的，是把我们双方合作已久的合同续签了。之前的合同已经到期，新合同里面增加了很多新的条款......”
穆菁成的脑海中突然闪出了孙娇娇那张花痴般的面孔，叮当作响的大耳环、血盆大嘴、金色礼服、红色阔腰带，这些都是孙娇娇的标配。
“奇世旅行社”已经成立了十五年之久，是北京市历史最悠久的旅行社之一。前任总经理，也就是孙娇娇的父亲孙奇世与穆菁成的父亲穆鹏飞是交往多年的老友。
当初穆菁成创办“大成”的时候，说实话还是孙奇世的建议。“大成”创立不久，就配合“奇世”重创了当时与“奇世”势均力敌的“康山旅行社”。“康山”在“奇世”和“大成”的双面夹击之下，苟延残喘了不到三个月就寿终正寝了。从此以后，北京偌大的旅游市场，真正成为了“奇世”和“大成”的天下。至于那些零零星星的小虾米，穆菁成并没有放在眼里，“奇世”和“大成”几乎垄断了本市旅游市场90%的份额，剩下的10%，就让那些小鱼小虾扑腾去吧。
“穆总，这是打印好的最终版合同书，你出差之前已经审核过了，姜律师也已经确认过没有问题。”
穆菁成认真地看着合同，“孙浩，今年上半年，‘奇世’一共为我们拉了多少客人，这些客人给我们带来了多少现金流，净利润能达到多少？”
“穆总，我整理了一份详尽的报告书，除了‘奇世’带给我们的利益之外，还有我们给‘奇世’推荐客人的成交率及业绩分析，最后还有两者的对比情况以及下半年的预期，请您过目。”
“孙浩，做的很好。”穆菁成朝孙浩送去了赞许的目光。
刚把报告看完，穆菁成的心便开始翻滚起来。他想明月了，无比想念，没有缘由！他匆忙从转椅上站了起来，“孙浩，你把所有的资料都带好，打车先过去吧。”
“穆总，您要去哪儿？”
“去接个人。”
穆菁成赶到”舒心家政公司“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担心。她不会已经下班走了吧，应该提前打个电话约一下的。
穆菁成拿出手机，正准备拨给明月，突然看到了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推门出来。
“嗨，明月！”穆菁成急忙迎了上去。
“穆，穆大哥，......您怎么会在这里？”明月的小脸儿充满惊愕。
已经快一个月没见穆大哥了，明月在心里已经把他们分得很清楚。他们中间是横着一条大河的，那条大河很宽、很宽，明月过不去，穆菁成也过不来。在见到穆菁成之前，明月一直都很冷静的分析着两个人的未来，她觉得自己已经心如止水。可现在，她心中的大河已分明暗涌微澜了啊！
“明月，帮我个忙行吗？”穆菁成的声音不大，尽力压抑的语气中还隐藏着一丝令人不易觉察的颤抖。明月没来由的开始心慌起来，脸上缭绕的红云犹如一片粉色的杜鹃花海。
“我，我能帮你什么忙啊？”
“你跟我来，上车告诉你。”
穆菁成载着内心忐忑不安的明月，逐渐消失在北京城纷纷扰扰的车海人流之中。
燕莎友谊商城，北京最豪华的高端时尚品牌大本营，穆菁成拉着明月的手在流光溢彩的店铺间穿梭。
闪亮的灯光、闪亮的地板、闪亮的幕墙、闪亮的口红，明月的眼睛都快被闪瞎了。就在她最懵懂最无知的时刻，穆菁成把她带到了一家同样闪亮的店铺，选中了一件闪亮的黑色丝质小礼服并且毋庸置疑地把她推进了闪亮的试衣间。
“哎，小姐，您穿这件衣服可真是漂亮啊！天啊，这仿佛就是为您量身定做的，简直太合适了！”
“小姐，您的身材太好了！您的冰雪玉肌配上这款黑色礼服，简直是太完美了！”
两位销售小姐的甜言蜜语并没有把明月绕晕。倒是穆菁成，仿佛喝醉了酒一般笑眯眯地掏出□□迫不及待地递给销售员。
“等等，穆大哥，这件衣服，是不是太短了！”明月不安地抚摸着裙摆，她纤细光洁的大腿有一半都肆无忌惮的被空气中流动着的香芬气息紧紧包围。
“不短，不短，一点都不短，您的腿型这么好看，当然不能浪费了。”
销售小姐不等穆菁成开口，就笑里藏刀的对明月展开外交辞令。
“先生，请您输入密码。”销售小姐工作起来还真是雷厉风行啊。
穆菁成并没有看明月一眼，他颀长的手指熟练的在键盘上敲打。每敲打一下，明月的心里就“咯噔”一声。
一件小衣服，还用不了一米布，就要这么多钱，简直是杀人不见血啊！资本家！！资本家！！！可穆菁成他，他为什么就这么傻呢？他甘愿被宰！他欣喜的被宰！！他是一只被宰的羔羊？那自己呢，自己是什么？明月的心中再次发出了清脆地“咯噔”声。
穆菁成又带明月买了鞋子，是那种又细又高又精致的鞋子，明月曾经在梦中无数次梦到过的鞋子。那么优雅，那么高贵，那么灿烂，明月穿着它，徜徉在高大闪亮的宫殿中，旋转、旋转、旋转！
“啊，......”明月一声尖叫，瞬间就被甩进了穆菁成的怀里。
“你可能不经常穿高跟鞋，没关系，走得慢一些，就不会跌倒了。”穆菁成的声音和他笑眯眯的眼神同样温柔。
“这双鞋的跟儿真的不算很高，小姐，您走路的时候最好重心向上，腰背挺直，然后步子迈小一点......”
“按促销员的说法，我们再试试好吗？”穆菁成温柔深邃的眼眸，都快把明月给融化了。
明月不敢看他，她在穆菁成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裙裾生风、摇曳生姿、顾盼含羞、袅袅婷婷。
促销小姐的眼睛都看直了，见过这么多穿高跟鞋的，唯有眼前这位小姐，能把一双高跟鞋穿的如此风情万种、仪态婀娜。
穆菁成突然心慌起来，他不知道今天晚上带她去参加这样一个饭局，是好还是不好。
孙娇娇的辛辣毒舌，能善待明月的似水柔情吗？
穆菁成真得后悔了，他不该带明月来的，明月的世界应该是平和的、宁静的，他并不想让她过多体会叵测商海中的险滩暗流。
“明月，我送你回家吧，今天晚上你不用陪我了。”
“为什么？你不是说你需要一个女伴吗？你还说这是社交礼仪！”明月低下了头，抿了下嘴唇，“穆大哥，我不会给你丢脸的，我会慢慢走路，我不会再跌倒了，你相信我好吗？”
“好，我相信你，......那，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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